愛要在最美的時候說出口

江國香織這本細膩描寫新婚生活的小書《愛是恆久的神智不清》，帶點淺淺哀傷，小女人的軟言低語，兩人生活點滴中浮泛卻無可取代的溫暖，薄薄一本，微微酸甜毫無晦澀的言語，就像酒精濃度4％的氣泡水果酒般酸甜微醺。

也很適合我此時邊喝草莓氣泡酒邊寫。迷你床頭音響飄送的是張懸的歌聲：寶貝，你最美。第一次聽張懸的《寶貝》，是新婚時他放給我聽的，摟著我百無聊賴又甜蜜。我想到張雨生生前寫給女友小鈴的一句：「愛不在最美的時候說出口，又要在什麼時候說？」

結婚週年紀念日剛過，不在這個時候寫，又要在什麼時候呢？

雷雨驚蜇的下午。我窩回家裡，聽張懸的歌加上雨聲的和絃，再過三小時，老公會咧著嘴笑著下班回家，呱啦啦的說雨好大幸好我買傘、今天我搬好重的東西連那個一百多公斤的胖妹都比不上我力氣大……

我家老公就是話多，有時候很吵很煩，有時注視他說話時睜大晶亮的大眼睛又覺得好逗，他眼睛大，黑眼珠比例尤其大，水亮亮精靈無邪，往往我呆呆看著便一陣女變態似的心花怒放，「來，吃你大眼睛！」囂張的欺身湊過去含住他眼睛，一整個不倫不類。「老公，為什麼我看你還是這麼這麼可愛呢？到底是你真的這麼可愛還是我太愛你哩！」

「寶寶寶寶，你為什麼那麼愛我呢？」不像其他的妻子追問「你愛不愛我」，我是忝不知恥地追問「你為什麼這麼愛我？」

老公，到現在結婚兩年了，還是個天真帥氣的男生呢。這男生21歲認識我，帥氣的小臉，愛說話，心無城府。到現在，橫亙幾年了，多少滄桑悄悄潛入？我越來越不愛說話不愛笑了，但他，怎麼還是精力旺盛愛說話、一股依戀愛撒嬌、還是濃眉大眼俊俏像個大孩子！

寶寶寶寶，幾十年以後，我還是會看你好可愛嗎？我傻傻問，他說應該會吧，然後拍拍我的手準備倒頭睡。有幾次我氣死了，話還沒說完呢，聽完就倒頭大睡，丟我一個人在不成眠地夜裡胡思亂想，那時我會感到好寂寞，雖然人就睡在我身邊，可是，究竟是他心不在，還是我？

其實他只是那麼單純好眠，閉上眼睛數到十了事，從不破格。我常常心緒過多而失眠，他卻說我呆呆的惹人憐又怕被人騙。「我的老婆好呆喔。」他像情話般綿綿反覆說，「那你要保護好你的呆老婆呀！」索性撒嬌撒賴，徹底發揮我白目女惹人厭之極致。老公，有時候我嫌你電話多，有時又急著找你，老公老公，你在哪裡？

「我在妳心裡！」隔空喊話，隔水呼渡，音質卻那麼清晰，好像就在我心裡。

甜甜蜜蜜抱一個，好愛好愛好愛你喔。不堪入耳的噁心情話，婚前到婚後，纏纏綿綿六、七年了，寶寶，你數得出來嗎？你從21到28，怎麼好像一點都沒變呢？如此俊俏的五官，神采飛揚神氣活現，打從一開始，你大眼睛裡就只有我的存在，是女體是金星也是迷炫你心的唯一閃耀體，我來不及準備的就成了你的日月星辰，你灼灼燦燦的大黑眼珠只注目於我，專注，純真，餘生只為我開放。

兩年前的這一天，這個大男生，孑然一身住過來，沒帶什麼行李，單純的，投奔我。什麼紅拂女夜奔李靖他哪會懂，什麼也不懂只知道要跟我在一起。那晩，瘦瘦的身體隆起的胳臂，赤手空拳，把我身體拋上天，興奮的接住，來回好幾次，「我太高興了！」他說。沒有預設立場，沒有自我的爭取，這男生，歡欣鼓舞地向我來，不假思索，單只為了，我在這裡。

我在這裡，我的老公，請你，過來找我，我需要你。

老公，我好軟弱，你知道你的老婆是多呆多傻多脆弱，所以上帝把你給了我呀，老公，你知道我一旦脫離你的保護，赤手空拳邁開步，就等於什麼也沒有，外面好多我害怕的事，驚恐無措以致於歇斯底里，你總不能夠在我身邊。當別人厭煩我情緒化，你沒能在我身邊。大踏步，舉步維艱，跌跌撞撞，鼻青臉腫，被笑摔得好醜，這時候，你依然不能夠在我身邊。你要怎麼履行你的諾言說保護我一生一世？老公，我知道你言所未逮的時候是在上班哪，為了我們共同的生活承諾而努力，當你無法顧及我，你卻在背另一個十字架。

親愛的老公，事實上，每天早晨我叫你起床，你把頭轉移到我腿上躺著賴床，我們就都懵懂地知道，我們要各奔一方了。該起床啦老公，時間到了，我們必須各奔一方了，必須去受我們各自的苦了，老公，賴床的是你，其實捨不得的是我。

有時我們都好疲累。你無法為我擋住風霜傷害，我也不能不讓你出去疲於奔命。可是，入睡的時間，我們總在彼此的身邊。就像從起初以來，從相識以來，我們不離不棄。

老公，結婚兩週年快樂！到現在我依然不是個好老婆，就連做菜都沒學會，可是你沒有怪我。既然愛是恆久的神智不清，那麼，這一生，我都要做你一個人的好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