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們終將面對的死亡
3月26日，是海子逝世的第23個年頭，而我最初對海子的詩感興趣是因為我聽說這是個臥軌自殺的詩人。文壇上自殺的例子不少，當作家死後，人們總喜歡猜測他們為什麼要自殺，就說海子吧，有人說他為情而死，談過幾個女朋友，情場失意，聽著有根有據，只是不像是在海子身上發生的；還有人說因為他的創作陷入了瓶頸，無法超越自己，靈感殆盡，崩潰而死，我覺得有道理，只是沒辦法證實，自己才疏學淺，僅僅讀過他的幾首詩，即使如此也還不能全讀懂，所以更不敢妄下結論。不過談到自殺，還有一個人不能不提，就是我最喜歡的女作家之一——三毛。高考那年，我晚上做完功課後就開始看三毛的書，一直到淩晨一點被家長監督去睡覺。1991年1月4號那天，三毛把自己吊死在醫院病房的衛生間裏，每次邊讀書邊想到她的結局心裏就不停地打寒戰，後來也有說法認為三毛是他殺，但是這都已經無所謂了，三毛永遠地走了。即使三毛真的自殺，我也是可以理解的，她曾經在書裏就預測過自己的各種死亡方式，甚至有一段時間，不祥的夢境使她在冥冥中感知自己不久于人世，她好像對死亡有一種異于常人的感知能力。所以她的自殺，也許僅僅因為她感知到自己不得不死，這聽起來很荒唐，但是作家都是精神病，沒有人能真的理解他們的大腦。
由這種種死亡說起，我倒是對這個話題來了興趣。
在讀三毛之前，我也會常常預測自己的死亡（所以當我讀她的作品時有一種很強的親切感，共鳴感，當然也就喜歡），也時常在睡前害怕自己再也不會醒來，當我每次睜開眼睛看見清晨的陽光的時候，我都覺得這是一種上天的賜予。我說不清楚為什麼自己有預測死亡的習慣，可能是好奇心的驅使，也可能自己從小體弱多病，當然也想過自己是否會以自殺的方式了結，不過很快否定了這種行為，因為死亡是天註定的，一個人主動選擇死亡實在顯得太懦弱，太破壞規律，何況也沒有那種一意孤行的勇氣，歸根結底自己還是一介俗人，割捨不下這俗氣混亂的人間。不過，我一直相信，人死前是有徵兆的，我不知道那種徵兆是什麼，只有當事人自己能感覺到，或是一句話，一件小事，一種夢境……使將死之人感到冥冥中有一種莫名的力量推著他走向生命的終點，總之會有一刹那讓他感覺到與往常不同，心中出現異樣。
有人死的時候很痛苦，有人死的時候很平靜。我見過最溫暖的死亡是我太奶奶的去世。當時我的太奶奶一直在生病，她的幾個兒子（也就是我的爺爺們）一直守在身邊，有一天夜裏她突然起床想要喝水，爺爺便把她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身上，給她喂水。然後，她的身體就慢慢地往下滑，然後，她的身體開始慢慢變涼……所以，她是在自己兒子的懷裏去世的，那年她86歲。我不知道我死去的時候會有誰守在我的身邊，又有誰會為我流淚，為我悲傷，又會是誰緊緊地抱著我，讓我在他的懷裏死去？我無法知道，況且，身後之事又與死者何干？
人死後有沒有靈魂呢？跟幾個朋友爭得面紅耳赤。在靈魂的問題上，我是個徹底的唯物主義者，依我的拙見，人死後只會留下一把白灰，至於靈魂之說不過是古老的神話，人們相信它，它就存在，不相信它，它就灰飛煙滅。如今碰到了我這種不相信的人，死亡就變得更加簡單，人們掙扎一生，不過就是為了那同一種結局——化解在這自然之間。雖然我堅定地願意苟活在這個世上，若是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想必也會平靜地等待將至的大限，在這之前，我必定要認真生活，做好每一天的事情，我自知渺小，但也要對得起自己在人間走的這一趟。人死後不能投胎，轉世也是扯淡，穿越到古代更是閒人的杜撰。在宇宙的時空裏，人的一生不過如滄海一粟，還比不上劃過夜空的流星，在時間的洪流裏，人類的生命和《逍遙遊》中那活不到一天的細菌，活不過一年的蟪蛄有什麼區別呢？都是彈指間的事情而已。每個人的結局都是一樣的，都化為那一盒含有化學物質的灰燼，可以做肥料，養育莊稼。我是黃土高原的孩子，如果我活夠了，該死了，就請人在我死後把骨灰撒在黃土高原的風中，這樣我就能永遠地住在黃土地上，住在生養我的家鄉。
我有時也在反思，自己身為九零後大學生，整日對死亡的事情如此上心，是不是活得太消極。反思的時候卻想通了，思考死亡就是消極嗎？相反，當我把死亡考慮清楚了以後，就會更加瀟灑和快樂地生活，因為當一個人把萬物看開時也就沒有太多的後顧之憂，也會以另一種思維和態度對待現實，現實從一開始就不是按照你的理想運行的，面對各種壓力，各種阻礙，只有把一切都看得雲淡風輕，才能發揮出生命本身的價值，實現自己存在在這個世上的意義，這也許才是人們應該追尋的東西，誰能得到生命真諦，誰就能寵辱不驚，至少他能活得很踏實。這個時代太忙了，忙得沒有時間思考，甚至沒有時間死亡。人們的事業看著蒸蒸日上，可生活總是空空的，於是想盡辦法要將它填滿，卻發現填滿的只是時間，不是生命。我覺得人生中應該有那麼一點時間，能靜靜地坐下來，想一些諸如死亡的沒用的大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