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是一劑毒藥
淅瀝雨聲，漸歇，春夜已深，微涼。
茫然坐著，守著一方電腦螢幕的微亮，亂七八糟地翻著、看著，字、畫，迅即晃過眼，漫過心，沒留下絲毫痕跡。
習慣性地豎起耳朵，等待傾聽那有些討人嫌卻又是讓心暖暖的鼾聲，或是有些不悅又帶著關切的催促休息的話語；回答我的，只有電腦主機嗡嗡的聲響，才想起那個打鼾、關愛的人已經在歸隊的路上，一個多月的朝夕相處，已然過去。
習慣性地看著時鐘指標滑過午夜，等著叫兒子起床撒尿的呼聲；鬧鈴已然響了三遍，才想起那個催促的人已經在歸隊的路上，一個多月的不管不問，已然過去。
……
起身，到床邊拉開被子，呼喚兒子起床。看著小傢伙極不情願地懵懂下床，摸索著套上鞋，站了會兒又爬上床鑽進了被窩。
無奈，再次去叫。又極不情願地下床，閉著眼睛憑感覺進了衛生間，卻是端起漱口杯子拿著牙刷準備洗漱。
哭笑不得，人家還在做夢呢。再次提醒，似乎是知道了，轉身，腳碰到了坐便器，看都沒看就解起了小便，然後又閉著眼回來，碰到床沿就整個人倒了上去，被子也沒蓋，就呼呼睡去了。
想來，這一個多月來，這樣的一幕，那個他該是見得多了，有沒有跟我一樣哭笑不得呢？有沒有跟我一樣還得去把衛生間地上打整乾淨把大便器沖乾淨呢？
只是，這樣的感覺，已經遺忘了一個多月，從那個他回來開始。
春暖花開，這樣的一個多月，竟然如上天的恩賜，催生了心樹的芽，催開了心田的花。
習慣了，睡前聽那個他問我和兒子早餐想吃什麼，他給去買；
習慣了，早上躺在暖暖的被窩裏，聽著那個他輕輕起身，關門，一會兒又開門回來，催懶床的我和兒子起床，吃早餐；
習慣了，在餐桌圍坐著邊吃早餐，邊吩咐那個他一天的“任務”，然後看著他專心地記著一天要辦的事項，心滿意足地喝下最後一口豆漿；
習慣了，中午一下班就給他打個電話，坐著電梯一到家門口還沒敲門，門就打開一條縫，露出他那個大頭和一張黑黑的笑臉；
習慣了，一邊換拖鞋一邊聽他彙報上午做了哪些事，飯已經煮好了，菜已經洗了切了單等我做了；
習慣了，挖空心思地燒著菜肴，然後看著那個他不管好吃不好吃，都狼吞虎嚥照單全收給足面子的樣子；
習慣了，吃完飯一個收碗一個洗涮，圍在小小的廚房轉悠忙碌，簡單、真實又溫馨；
習慣了，晚飯後，那個他扛著滑板，兒子騎著車，我拿著水，去河心公園散步、賞景、騎車、滑滑板，分享釣魚人提著一條肚子鼓囊囊的魚的喜悅；
習慣了，看那個他給兒子檢查作業，陪兒子練習薩克斯，跟兒子一起玩遊戲，父子倆大眼瞪小眼；
習慣了，貓在網上看畫，看美文，看林林總總的東西，累了，喊他過來給捏把肩，渴了，喚他端來一杯茶，饞了，支使他拾掇幾個水果，看他屁顛屁顛地忙前忙後，心中是堂而皇之的滿足；
習慣了，週末一家人去郊外踏青，去逗妹妹的小寶寶，去看電影，去吃砂鍋，去看房子，去討論裝修；
習慣了……
兒子陰曆生日，買了小蛋糕和蛋撻；那個他要走了，趕著煎了他想吃的韭菜餅，小麥粉、土豆粉、雞蛋、韭菜茉兒、一干佐料，煎了兩大盤，一盤在家裏吃，一盤給他帶車上吃。燒了他愛吃的剁椒魚頭，涼拌了香椿芽兒，又燒了兒子愛吃的自己泡的酸胡蘿蔔絲炒肉，加上他煮了拌的毛豆角。
兩杯紅酒，幾盤菜，卻是吃得靜靜的，無言無語。
十幾年了，分離，送別，已經成了習以為常的事。一直以為，已經習慣分別，分別已在一個疊一個的日子裏，慢慢變淡。
今日卻發現，心空，靜默的表下，暗潮湧動。
習慣，原來是一劑毒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