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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信仰中的人生觀

神仙信仰中的人生觀

從先秦開始,中國的文化就顯現出一種重人性而非神性的思想特征。這種積極的觀念,最早反映在《尚書•洪範》之中:“五福,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甯,四曰攸好德,五曰老終命。”由此可見,我們的祖先早就把追求人生的幸福同長壽、健康、安甯、道德緊密相聯。在他們看來,人生的幸福並非僅僅是財富與地位的占有,幸福是意味著生命的完善與圓滿。而在其中,健康、安甯、長壽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甚至是第一位。正是基于這種思想文化背景。才孕育了道教的仙學。
    在上古典籍《山海經》中,記載了許多巫師超凡的業績,也出現了一些長生不老的種族,有“不死之藥”、“不死民”、“不死山”、“不死樹”。又經商、周至戰國,已形成了以養生長壽爲目的的各種方術,如吐納、導引、坐忘、心齋、守一、內視、治氣、服餌、房中等,並形成了以彭祖、王喬、容成公、安期生等人爲代表的行氣、房中、藥餌三派神仙。
    《漢書•藝文志》評價說:“神仙者,所以保性命之真,而求于外者也,聊以蕩意平心,同死生之域,而無怵惕于胸中。”在《楚辭》、《莊子》中生動形象地描述了仙人的生活,說他們肌膚如同冰雪,風彩神韻如同處女,不食五谷,吸風飲露,駕駛飛龍,行走雲中,逍遙四海,與世無爭;他們具備超常的功能,不懼危險,水淹不死,火燒不死,無憂無慮,其息深深,心忘容寂。當“天下有有道,則與物皆昌;天下無道,則修德就閑。千歲厭世,去而上仙;乘彼白雲,至于帝鄉。三患莫到,身無常殃。”(2)這裏所說的“三患”,即指人生的疾病、衰老、死亡。成仙之後,就能脫離病患,躍出生死,永遠逍遙在天地之間,這就是神仙。
    神仙思想即由“不死”的觀念發展而來。《周易•系辭》說:“陰陽不測之謂神。”《釋名》曰:“老而不死曰仙。”人生自古皆有生有死,唯成仙之人長生不死,變化莫測,故謂之神仙。《漢書•藝文志》所錄先秦神仙家著作十部,205卷,其中有導引、按摩、芝菌、黃治等稱謂的書籍,顯然皆爲煉養方面的文獻。此外,房中類著作有八家,186卷,並評價說:“房中者,性情之極,至道之際,是以聖人制外樂以禁內情,而爲之節文。”即是講房中衛生、禁忌及卻病之術。
    這些觀念和方法後來被道教繼承,並發展成爲一種非常獨特的仙學理論。這種仙道理論以老莊學說爲核心,以神仙家的養生內煉方法爲基礎,並廣收博覽先秦諸家關于重生貴人的思想,可謂百川歸海,以追求健康、長壽爲主要目的。
    在道教看來,要想做到長生不死,肉體成仙,首先應從愛護、保養自己的軀體和生命著手。爲此,道教中人從理論上作了充分的闡述,提出了重命養身、樂生惡死的主張。《太平經》中認爲,人生最可貴的是生命,它屬于每一個人僅僅一次。書中說:“凡天下人死亡,非小事也。一死,終古不得複見天地日月也,脈骨成塗土。死命,重事也。”因此,人應該熱愛自己的生命,“常欲樂生”,“要當重生,生爲第一”。基于這種認識,煉養身心、健康長壽便成爲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所謂“唯思長壽之道,乃安其上,爲國寶器”。那麽,怎樣才能得健康、長壽呢?《太平經》提出了“自愛”、“自好”、“自親”、“自養”的主張,去凶遠害,通過自身的努力去求得生命的長存。應該承認,這是一種積極的養生觀,它既不同于宿命論者那樣將人的生死歸結爲天命或鬼神的力量,也不象虛無主義者那樣宣揚四大皆空,將生命的載體視爲“臭皮囊”。經中反複告誡人們,人的命運就在自己的手中,爲什麽要去仰呼上天呢?“有身不自清,當清誰乎?有身不自愛,當愛誰乎?有身不自成,當成誰乎?有身不自念,當念誰乎?有身不自責,當責誰乎?複思此言,無怨鬼神。”這種不呼天不怨鬼神的“人命”觀,與宿命論者和虛無論者的觀點相比,充滿了何等可貴的自重精神。
    與《太平經》同時的其它幾部道經,也都貫穿著這種信念。《周易參同契》說:“引內養性,黃老自然,含德之厚,歸根返元,近在我心,不離己身,抱一毋舍,可以長存。”《老子河上公章句》說:“修道于身,愛氣養神,益壽延年,其法如是,乃爲真人。”《老子想爾注》亦曰;“不知長生之道,身皆屍行耳。”“歸志于道,唯願長生。”以上這些論述,都以修身養性、延年益壽爲修道的第一要旨。正是在這一思想基礎上,産生了中國養生史上震聾發聩的宣言——我命在我不在天,還丹成金億萬年。《西升經》說:“老子曰:我命在我,不屬天地。我不視不聽不知,神不出身,與道同久。吾與天地分一氣而治,自守根本也。”早期道教養生家提出的這一口號,是道教積極逆轉乾坤、參與造化的精神的集中體現,包含著一種積極主動的人生態度。
    至唐宋時期道教內丹派的形成,進一步弘揚了這種思想。鍾離權指出,人能窮萬物之理,盡一己之性,窮理盡性,以至于命,故體天地之道,爲萬物之最靈最貴者。但人的本性卻陰陽相雜,故可以爲鬼,亦可以爲仙。不事修煉,恣情縱意,病死而爲鬼。知之修煉,超凡入聖,脫質而爲仙。仙者全命保生,以合于道,“當與天地齊其堅固,同得長久”。(3)呂洞賓說:“心境澄清瑩且明,施行功業契天星,剛柔宇宙存乎掌,萬化生成只在身。”劉海蟾亦曰:“作用施爲,契合天命。雖宇宙之大,不離掌握。萬化雖衆,亦生乎身。”施肩吾也說:“宇宙乾坤柄,掌握文明定,萬化生成只在身,抱一功神聖。”(4)陳抟《指玄篇》曰:“若得心空苦便無,有何生死有何拘;一朝脫下胎州襖,作個逍遙大丈夫。”至張伯端承鍾呂、陳抟的丹法,著《悟真篇》傳世,對道教內丹成功的信心更加充足。他說:“大藥修之有易難,也知由我也由天。”進一步認爲:“藥逢氣類方成象,道在希夷合自然;一粒靈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充分顯示了他宏大的氣魄和堅定的信念。同時也說明了道教的內丹思想、仙學理論並非逃避現實,而是重視現實。他們的理想是在現實的基礎上而跳出現實,通過對身心的全面修煉,最後進入更高的人生境界。
    從某種角度看,如果說孔子、孟子爲代表的早期儒家懷抱經世致用之願,忽視對自然與人本身奧秘的探索,僅僅周旋揖讓于朝廷王公貴族士大夫之中,只注重協調人際關系,而每每感歎“死生有命,富貴在天”,(5)“命矣夫,斯人而有斯疾也”,(6)在自然力面前表現出一種孱弱怯懦的態度;那麽,曆代的道家、道教人物身處山野之地,接觸自然,甯靜深思,潛心修煉,窺探天人之際與生命的奧秘,公然宣稱我命在我不在天,顯示了一種企圖控制身心、駕駛自然的大無畏氣概。這也突出了道教仙學的一個鮮明特,即充分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以主動進取的精神去探索和追求人類的健康、長壽,取得把握自身生命自由的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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