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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將夜 作者:貓膩 (連載中)

第10章 北山道外,一箭南來

「就算是找人接應,地點的選擇也很重要,如果讓我決定,寧肯把地點放在某條大道上,也不會放在松果嶺。」

    寧缺看著手繪地圖上剛剛標注的醒目墨點,皺眉說道:「他們選擇從北山道走,卻不想想那裡雖然是條單路,但有七里長的路途兩旁全部都是密林,極易設伏。」

    說完這句話,他搖了搖頭,把手繪地圖放入衣內,聲音有些苦澀繼續說道:「所謂嚮導,除了把他們帶進北山道之外,更多的恐怕是想迷惑敵人吧,那位白癡公主根本就沒有相信過馬將軍,自然也不會相信我。」

    「一個白癡帶著一群白癡。」想到可能在北山道裡遇見的伏襲,想著那些或者有或者沒有的接應部隊,他的心情變得愈發沉重失落,壓低聲音狠狠說道:「在草原上呆了將近一年,居然也沒能變得聰明些,真不知道她的賢名由何而來。」

    鋥的一聲,寧缺抽出鞘內依然殘有銹痕的三把刀,擰開水囊澆濕磨石,開始沉默的磨礪刀鋒,進入北山道後或許會有連場血戰,臨陣磨刀或許晚了些,但至少能平靜心情。

    「如果進北山道就和他們分開,你想向那位修士請教的事情怎麼辦?」桑桑有些惘然問道。

    「活著最重要。」寧缺低頭磨著刀,動作緩慢有力堅定,「只要能活著抵達長安,總有機會去學那些東西,如果我們兩個把小命放在這群白癡手裡,就沒有任何可能了。」

    ……

    ……

    愈往南氣候愈溫暖,按道理來說車窗外的景色也應該越鮮活青蔥,但因為隊伍進入茫茫岷山地勢漸高的緣故,車隊四周的青草漸隱,變成了夾道相迎的高樹,樹葉尚未完全青綠招展,仍留著去年秋冬蘊積下來的肅殺之意。

    隨著天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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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車旁有沉默的侍衛

噗的一聲悶響!

    就像是一根尖銳的金屬刺狠狠扎進數十張疊在一起的濕紙,那根羽箭狠狠射進華貴馬車邊一名男子胸口,這個蓄留著絡腮鬍卻依然年輕的侍衛捂著淌血的胸口倒了下來。

    在寧缺喊出敵襲的那一瞬間,訓練有素的公主侍衛迅速做出了反應,一名侍衛勇敢地跳上車轅,擋住了殿下馬車窗口,他並不知道這枝羽箭會射向哪裡,他只知道車內的殿下肯定是敵人的第一目標,而他絕不能讓殿下生命受到絲毫威脅。

    這名年輕侍衛賭對了,他用生命為代價贏了這場賭局。

    「敵襲!」

    「保護殿下!」

    「立盾!」

    侍衛們暴怒震驚的吼叫聲急促響起。

    無數如暴雨般的箭矢,從密林深處密集拋射而出,嗖嗖作響,瞬間襯得呼嘯風聲消失無蹤,顯得格外恐怖。

    距離圓車陣還有一段距離的寧缺第一時間臥倒,倒下的同時他還沒忘記把跟著自己跑出帳蓬的桑桑和那名婢女撲倒。

    重重摔倒在林地間,因為地面墊著北山道數百數千年的腐葉松葉,倒不覺得怎麼痛,他臉貼著微涼的葉片,聽著前方密集的箭矢破空聲,聽著偶爾從自己頭頂掠過的箭聲,默默計算著對方弓箭手的數量和用箭量。

    北山道口四周全部是侍衛們憤怒焦急的呼喝聲喊叫聲佈防命令聲,還有極沉重的立盾聲,那些由車廂板臨時構成的大盾被侍衛們用力插入車轅邊緣,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咄!咄!咄!咄!

    羽箭狠狠扎進簡易的木盾,發出像戰鼓般的沉悶撞擊聲,卻比最瘋狂的戰鼓更加密集更加恐怖,時不時有箭枝射中盾外的侍衛,引發數聲悶嚎,而那些不幸中箭的馬匹則不像帝國男人那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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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有劍橫於膝前

三人和慘烈的戰場之間隔著車隊,看情形那些草原蠻子和那些死士之間的戰鬥短時間內不會波及到此處,但不知為何,寧缺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緊張,掌心與弓縛繩之間的汗水不知何時竟也漸漸乾了。

    車廂旁十幾名像石雕般半跪於地的侍衛冷冷看著密林深處,微黑的臉上滿是堅毅平靜,雖然警惕但絕無畏怯。

    這十幾名大唐侍衛出身長安羽林軍,被特別挑選做為四公主的陪嫁進入草原,自是軍方最精銳的成員,但今天北山道口外的戰鬥中,他們的表現卻有些詭異。

    箭雨從灰暗林深處襲來時,他們便開始佈陣,一個奇怪的圓陣,避於盾後,待敵方死士血襲而至,他們仍然一動不動保持這個姿式,渾然不顧就在四周發生的慘烈廝殺。

    不時有同陣營的草原同伴橫死眼前,不時有無生命的身軀撞在車陣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響,他們甚至連眼睫毛都沒有眨一下,始終一臉冷漠盯著密林深處,心與身皆如鋼鐵磐石。

    侍衛們穿著棉衫,棉衫邊角隱約能看到甲片,他們單膝跪在落葉之上,右手伸向背後,緊握住斜斜向上的刀柄,冷漠目視前方,把身後的兩個車廂團團圍住。

    一輛車廂華麗沉默,另一輛車廂前,隊伍裡唯一的那位老先生,盤膝閉目而坐,意甚閒適,膝上橫放著一把劍。劍鞘破爛陣舊,就像老人身上的袍子。

    侍衛們面無表情守在老人的身周,彷彿根本看不到四周的廝殺,聽不到那些吶喊聲,偶有敵人靠近他們的防衛圈,便一名侍衛便會撥刀而起,投身而殺,因為寡不敵眾,往往會陷入浴血慘戰之中,可即便如此,他們眼睜睜看著同伴悶哼血戰,依然根本不離開老人半步,毫不動容。

    寧缺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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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有劍行於血間

北山道口最後的暮色與陰暗密林之間,彷彿有一面無形的鏡子,當雪亮短劍自老人膝上鞘中飛出,化為流光而去之時,只見密林那方,有一道隱約可見劍身的灰影呼嘯而來!

    那抹如梭如電的淺灰影子,前一刻還在漫天飛舞的落葉中,後一瞬便來到了北山道口廝殺的戰場上,最開始的低沉嗡鳴在眨眼不及的時間段內變成風雷般的咆哮。

    灰影速度奇快,所攜的威勢直接震碎週遭數尺範圍內的所有樹葉,如絲如絮的碎葉在影子後拖成一道筆直的線條,線的盡頭正是那位膝上已然無劍的老者。

    「大劍師!」

    看著那道已成風雷之勢的灰影,始終如石雕般冷靜待命的侍衛們終於面色微變,有人大叫示警。當己方最強大的老人動手,劍出膝上舊鞘直指林子深處那名巨漢時,一直隱藏至此時的敵方最強之人,也終於現出了蹤跡,一現便是風雷大動。

    在帝國境內,對方為了刺殺公主殿下,居然出動了兩名超出凡世力量的修士,甚至出動了一名大劍師,這個事實令眾人感到有些不寒而慄,然而侍衛們的臉上依然看不到絲毫膽怯,只有絕然情緒,侍衛首領斷喝一聲:「斬!」

    鋥鋥鋥鋥一連串密集的刀鋒出鞘聲連綿響起,十數把鋒利鋼刀帶著一往無回的氣勢決心,伴著侍衛們全力施為的輕吐濁氣聲,一刀一刀向身前空曠處斬去,唰唰唰唰!

    每一道刀光都是那般凌厲強橫,割破空氣,斬斷意想中的山丘,布成一道密織的刀網,把膝上無劍的老人緊緊護在其中。

    高速穿梭的灰影掠至刀陣之前,眼看著要被那些凌厲的刀勢斬落,卻陡然間在半空做了一個詭異的停頓,然後側向一繞,奇妙地避開刀陣集鋒之所向,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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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有劍悲鳴讚歎

彷彿聽懂了那名巨漢的怒吼,明白自己陷入了一個圈套,那把灰暗啞光的無柄小劍開始在空中劇烈地顫抖起來,震的四周空氣發出嗡鳴利嘯,拚命地左突右奔想要飛離此地。

    老人雙手擱在膝上,望著眉心前不到一尺外的無柄小劍,目光靜柔如絲如縷,然而這些絲縷蘊著恐怖的韌堅之意,緊緊裹著想要逃離的無柄小劍,讓它根本無法動彈。

    老人目光所觸之處溫度急劇降低,無柄小劍上瞬間蒙上了一層薄霜。小劍掙動的愈發厲害,嗡鳴陣陣卻始終無法掙脫,這樣徒勞掙扎不知持續了多長時間,小劍悲鳴一聲摔落在落葉之上,彷彿失去了生命一般。

    就在無柄小劍跌落塵埃同時,北山道密林某處,距離車陣並不遙遠的一棵樹後響起聲痛苦的悶哼。

    老人平靜的眼眸裡閃過一道放鬆之意,雙手撐著膝頭,整個人乾瘦的身軀忽然從車廂旁彈了起來,彷彿被大風吹起,倏乎間飄至北山道內密林深處,飄至那名巨漢身前。

    巨漢暴喝一聲,如蒲扇般大的手掌自上而下猛擊,氣勢威猛,如一座小山直接壓向老人乾瘦的身軀,彷彿下一刻手掌便會輕易地將老人扇成一蓬血肉粉末。

    老人面無表情看著將要臨頭的大手掌,枯唇微啟說了個無聲的字符,滿是泥垢的雙手在身前交叉而疊,做了個手印。

    隨著這個無聲音符出唇,隨著雙手疊加為印,老人身上那件髒舊袍子忽然變得極其堅硬,每道皺紋都被撐平,看上去不是他穿著一件袍子,而是袍子支撐住他乾瘦的身體。

    掌風戛然而止,在老人的頭頂不停顫抖,卻沒有辦法拍下來,巨漢身體其餘部位的動作也變得極為緩慢僵硬,他的眼角開始淌下血水,下頜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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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斷指與旋轉的箭(上)

中年書生渾身是血,身體搖晃,似乎隨時都可能倒下,然而面對這樣一個、這樣唯一一個敵人,車隊方面活下來的草原蠻子和侍衛們卻非常緊張,如臨大敵。

    寧缺也很緊張,但更多的情緒是興奮和無措。

    在渭城住了很多年,學習太上感應篇很多年,通過那些市井傳聞想像這些強者很多年,今天北山道口的戰鬥卻是他這一生第一次親眼目睹真實的強者戰。

    大唐帝國軍方那些強悍的將軍聽聞也有各自的霸道手段,只是邊境承平多年,他一個邊城小小軍卒根本沒有機會在戰場上見識這種戰鬥。

    無柄小劍飛行漫天落葉之間,力士氣拔山兮擲石破車,雙眼閉闔之間念力縱橫,隔空傷人,這些極不可思議的神奇方面在很短的時間內連接上演,讓他心神搖蕩無法自安。

    書院,開除,笨學生,這三個詞進入他的耳朵,讓他稍微冷靜清醒了些,卻又馬上讓他感覺到頭皮開始發麻。

    一名被書院開除的笨學生,憑一把暗啞無光的無柄小劍,便能殺死近十名大唐最精銳的侍衛,那麼書院裡真正的學生,會擁有怎樣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力量?

    「應該是夏侯的人。」婢女在旁邊低聲冷漠說道。

    聽到夏侯兩個字,寧缺的表情微凜,身體變得有些僵硬,過了數秒時間才重新回復正常,只是他投往場間的目光已經由先前的讚歎變成了冷淡的評判計算。

    「你修的是浩然劍道,所以猜到你出身書院並不是難事。」

    呂清臣說道:「只是看來有些可惜,你被逐出書院之前並沒有在二層樓裡多學些東西,起始劍出時已有風雷之勢,卻被你強行轉成了靈動詭秘之境。」

    「浩然之氣首重正直無礙,你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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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青衫紅花濕

嗡嗡嗡!

  弓弦急速振動,黑色的箭羽殘影閃電般前行,刺破落葉,撕裂夜色,就在那位青衫大劍師以魔宗手段逼出的斷指劍刺中老人呂清臣面門之前,提前抵達了他的胸膛!

  修行者的肉體並不比普通人更強大,尤其是劍師念師符師因為長年冥想,身體反而會更加孱弱,需要格外注意近身的防禦。除了安排像侍衛們那樣的近身死士之外,他們一般還會在長衫棉袍之內穿著輕甲,以防止被刺客偷襲。

  當中年書生察覺到對方有人用弓箭偷襲時,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在生命最後的時刻,這位出身書院的大劍師不惜動用魔宗手段也要殺死敵方最強大的念師,意念可見堅決。

  他的意念識海之中,現在只剩下天地元氣匯聚而成的蕩漾湖泊,斷指就像一條破浪的黑線,艱難的前行.

  此時此刻他必須集中全部的精神力量,才能完成這最後的一擊。他不會允許自己被任何事情打擾,即便是將要臨體的冰冷羽箭。

  而且青衫之下是精密的軟甲,他相信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那根不知從什麼地方射來的冷箭,根本沒有能力射死自己。

  「噗」的一聲悶響,一根羽箭扎進他的胸膛。箭頭很詭異的高速旋轉著,比普通的羽箭旋轉速度不知要快上多少倍,銳利的簇鋒瞬間撕裂青衫,擠進了輕甲的微小縫隙之中!

  羽箭入肉三分,鮮血初現。

  中年書生依然沒有理會,甚至沒有低頭看一眼,臉上的細微血珠流淌成小溪,在緊皺的眉頭處寫出一個愁苦的川字。

  箭鋒入體很痛,但不會死,所以那又如何?

  但寧缺射出的不止一箭。

  咻!

  第二根羽箭閃電般接連而至,伴著令人心悸的入肉聲,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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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夜 第17章 我有三把刀

  一個傘字。

  前面沒有動詞。

  寧缺也沒有喊出桑桑的名字。

  主僕二人自幼一起生活,山林草原上艱難共度數載寒暑,早已心意相通配合默契,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個手勢一個字,便能讓對方明白自己想要做些什麼。

  就在傘字響起一瞬之後,桑桑像個小狸鼠般快速跑到婢女身旁,雙手握住傘柄用力一錯,那把和她瘦小身體相比誇張巨大的黑傘忽的一聲被撐了開來,如同一道漆黑的天幕出現在已經入夜的北山道密林中,擋住了繁星。

  兩顆火油彈落在地面,迅速燃燒起來,蓬勃的火焰把地面上的落葉捲起助燃,熊熊之勢無法阻擋。

  車隊四周還活著的侍衛和草原蠻子,看著沖天而起的火勢,想著藏在那處的貴人,渾身上下陷入一片寒冷,他們受傷極重,縱使拚命向這邊靠攏,卻也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道熾熱的火牆瞬間把那裡的一切吞噬。

  然而眾人沒有看到的是,那把大黑傘並沒有被燒燬,高溫熾烈的火舌噴吐在油膩粘乎的黑傘布面上之後,很奇異的變得微弱起來,這把像黑色天幕般遮住繁星的黑傘,不知道傘面是用什麼材料製成的,竟也能夠擋住烈火。

  在大大的黑傘下方,瘦小的桑桑緊張地低著頭,閉著眼,抿著唇,兩隻小手緊緊握著傘柄,抵擋著近在咫尺的恐怖火焰,握著傘柄頭的微黑左手一時緊張地繃緊,一時又無措地放鬆,顯得極為緊張,又像是心裡正在掙扎著什麼。

  婢女也在黑傘之下。

  清秀眉眼間髮絲微卷,感受著一布之隔的高溫,看著透過黑布傘過來的點點火光,她的心情緊張到了極點,而當她的目光順著黑傘側方的空隙,看到那個躍出火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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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他是梳碧湖的砍柴者

對於自幼行走在山林草原獸群中的寧缺而言,精於黑夜刺殺的殺手並不可怕,神秘的修行者才是他不安的原因,所以他雙刀斬落刺客頭後,第一時間掠回猶有殘火的緩坡旁,快速揀起黃楊硬木弓箭,重新瞄準遠方那位大劍師。

        這一次他的警惕顯得有些多餘,那位穿著青衫的中年書生已經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靜靜倚靠在大樹上,血臉之上的那雙黑瞳靜靜看著火光中的少年,喃喃低聲說了句話,然後微微一笑攤開雙手就此死去。

        寧缺瞄準著大劍師的遺體,沉默了很長時間,直到雙臂開始顫抖起來,才緩緩放下弓箭,頓時開始感覺到疲憊與酸痛開始入侵自己的身軀。

        他沒有回頭,問道:「有沒有事?」

        火油彈帶起的火焰點燃了落葉,但北山道口腐泥濕漉,火勢漸漸熄滅,那把大黑傘嘩的一聲重新收攏,桑桑半蹲在地面,仰頭望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似乎她知道自己不需要說話,少爺也能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

        婢女知道寧缺不是在關心自己。她站起身來,提起裙擺快步已經快要變成廢墟的車陣跑去,發瘋了般掀開那些沉重的廂木碎礫,然後一把將那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兒摟在懷裡,滿臉疼惜地輕輕拭去他臉上的灰塵。

        大約有六七名草原蠻子和大唐侍衛還活著,他們掙扎著起身,艱難地走到車廂廢墟周邊。那位受傷極重的侍衛首領帶著眾人單膝跪下,以頭觸地沉痛說道:「屬下作戰不力,令賊子驚擾公主殿下,實在罪該萬死。」

        繁星與殘存的火星光澤照耀間,渾身浴血的男人們跪拜一名抱著孩子的婢女,並不悲傷,反而透著股鐵血的悍意或者說悲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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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他從山中來,帶著小姑娘

   一場血腥慘烈的戰鬥結束,活下來的人望向寧缺的目光,對他的態度默然間發生了一些極微妙的變化。離開渭城這些天的旅途中,他們或者尊重寧缺做嚮導的本事,真要遇著某些大事件、重要決斷時,寧缺在侍衛們的眼中也不過就是塊大些的石頭而已,但現在人們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會下意識裡去徵詢他的意見。

  稟報公主殿下批准,侍衛首領聽從了寧缺的意見,沒有立即撤出北山道口,而是決定全體傷員就地休養待命,希望北山道南麓的接應部隊能夠在天亮時趕到。

  虛弱的老人呂清臣靜靜望著火堆旁的少年,臉上泛起一絲笑意,右手拇指輕輕在食指腹紋上緩緩摩娑,然而最後也只是搖了搖頭。

  車廂旁點燃了兩個火堆,雖然密林風厲,好在腐葉上承著夜露,倒不擔心會引起麻煩的火災。侍衛首領和傷員們聚攏在一個火堆旁,將另一個位置更好的火堆留給殿下、老人和小男孩兒,即便是現在這種狼狽狀況,依然沒有忘記尊卑之分。

  綁紮用藥進食,草原上的蠻子忍不住戰後的飢渴,小口地飲起酒來,火堆旁的人們傳遞著酒囊,遞到桑桑處時,小侍女輕輕搖了搖頭,然後那名叫做都木的蠻子表情異常恭敬地走到寧缺身旁,雙手將酒囊遞了過去。

  某人看著這幕畫面,清秀的眉梢微微蹙了起來,她很清楚這批對自己忠心耿耿的草原蠻子,在被收服之前是縱橫草原桀傲不馴的馬賊,極少會對除了自己以外的旁人表示尊敬,更何況此時他們的尊敬裡帶著明顯的懼意——就算那位少年在先前的戰鬥中起了決定性的作用讓他們感激,但是懼從何來?

  寧缺接過酒囊喝了口,被烈酒灼的眉頭皺了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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