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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年夜飯》(全書完)

《年夜飯》(全書完)





         大年三十包餃子。郭仲不包,他懶。醒麵,攉餡,橄皮兒,包,再等到開水下餃子,太累人。與其有那工夫,不如倒床上睡大覺兒。一日三餐,平時他總能對付,也應付地得心應手。早上麵條,中午饅頭,晚上稀粥加上花捲。至於菜呢,早晨鹹菜,午時蔥花炒雞蛋,又到了傍晚,一碟京醬肉絲。如果以此等粗茶淡飯,以為,郭仲能馬馬虎虎將就著來,那就大錯特錯了。年三十,他不包餃子,卻開始準備了一天的嚼谷。

         臘月二十九,他一千一萬個告誡自己,不去網吧涮夜去了,於是,他又倒在床上,呼呼而眠。當鬧鈴聲震地窗檯那盆開著碩大花蕾的牡丹,在狂響中搖起來時,他便開始夜貓子睜眼睛----透亮,起來,手伸入盆中撈起龍蝦,斬了鮑魚;剁了燕窩。再將五糧液裝入一個青花瓷酒壺中,又將壺投在溫水。那邊煤氣灶火苗藍色躥起,這邊蔥蒜,便也各自爆起。屋中燈火透明,酒氣透過窗,也自飄浮在四合小院中時,他再來至音箱前,放了一段循環模式的音樂。又涮了遍牙齒,洗淨了手,作匆匆享受之態,鞋也不脫,吱溜一下跳上床榻上,蹲在那裡開始胡吃海喝起來。

         郭仲吃相嚇人,怕窗外有鬼見著了也會立即還魂。他兩手瓣著龍蝦,後來,覺得太費力氣了,找來一把鐵錘,洗淨錘頭,哇呀呀一聲斷喝,開!蝦腦碎裂,蝦漿四濺。他這才消了氣似的,將錘隨手一甩,又復呼叫一聲,開!

         咔嚓一聲。一扇好端端的玻璃窗裂了。隨之一縷春風噝噝作響如蛇蜿蜓而來----

         總而言之,一餐下來,花掉了他一年的薪水。郭仲也心疼。疼地死去活來。桌子不撿,窗戶裂縫不管,衣服不脫,合身蒙上被子,倒在床上,露出腦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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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奮鬥小蓁 威望 +1 蔡大蓁是辛苦你了! 2011-2-2 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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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鼠愛小米 威望 +1 這是蔡大一字一字打上論壇發表的... ... 2011-2-1 16:45
  • 老鼠愛小米 金幣 +100 其實我也覺得自己做菜太累了 哈哈哈 ... 2011-2-1 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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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年年是在第二年春天陪著夢菲還願時看著郭仲的。一直以為說笑來著。她真沒想到他居然真的站在大相國寺中那棵槐樹下面。當她滿臉笑意地走上前時,郭仲隔了很遠之地,聲音洪亮地吆喝著,寫情書嘞,三百元一封!

         盛年年身著一襲藍色的衣裙,亭亭玉立,她打趣而問︰『一封信,為何這麼貴?』

         郭仲說︰『一字千金----這已經夠便宜了,再者說,情義無價,情比金石堅----』

         『情書,有情說情的書信,有的是分手的信。』她短聲而笑,說︰『傷人心無數,寫一封也這樣貴?』

         郭仲左一眼右一眼,上上下下打量,不耐煩地說︰『想寫,你說,我執筆,不用你來研墨---或者,我寫你看,點頭成,搖頭再改----如果你在這兒不寫不念,也不讀---太陽已經快落山了,我這兒一單兒生意,也沒做成,您是不是成心想讓我食不著落,飢腸復漉漉呀----』

         『噯!我說這位姐兒。』郭仲仰天感嘆,而後問︰『您寫不寫情書?』

         盛年年盯著他,止住笑意,想了想,念了一句︰『風雨如晦----』
         郭仲接道︰『蒹葭蒼蒼。』
         盛年年眼睛一亮說︰『君在長江頭。』
         郭仲道︰『十年生死兩茫茫。』
         盛年年說︰『輕輕地我來了。』
         郭仲朗聲道︰『我自正如夏花悄然枯萎----』

         『是你,還是你。』盛年年笑不可支。
         『想起來了。』盛年年問。

         郭仲笑而不答。

         其實,他一直在這個地方等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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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年年是在夢菲的勸唆下,打地電話。
         夢菲比鸚鵡學地繪聲繪色。
         夢菲說︰『年年,你也找一個來試試吧----你也該承受下雨露了,別再為苦果守哪門的身了----』

         盛年年跟林苦果是三年前辦地離婚。至今她有兩年多,一直沒有再找別人,也沒有那個心情。林苦果偶然還會從很遠的地方,打來電話。電話內容無非就是告知她,他現在還在敦煌呢。一開始她還為他的執著理想而感動,後來,有一年年三十,他興奮地在電話裡說︰『年年,我終於將府城孔廟的壁畫全部修護了----』
         盛年年聽著,看看自己孤單一人,驀然回首自己身後那一串串腳印,或清晰、或模糊、或欣喜、或傷悲!,倍覺淒涼,一下子興味索然,她說︰『苦果----我們完了---- 』

         夢菲也離了。單兒著呢。離婚對於夢菲是家常便飯。一番折騰後,又自瀟灑起來。她初時還痛定思痛追問著誰對誰錯,後來,越想越覺不是那個樣子,而婚姻本來的面目就是,男歡女愛。男承歡,女承愛,當對方不愛自己了,也不需要再死去活來的,硬生生牽掛糾結,窮盡一生的精力。當然,這只是她一個想法,可就這偏執的想法,也許就是一味良藥,盛年年想,如果,夢菲不這樣撐著,想必她早就開始削髮為尼了。

         下班時她很神秘地招呼盛年年過來。
         盛年年脫下醫院的白大卦,問︰『有什麼事?』
         她笑著手在嘴一攏,湊近盛年年的右臉右耳邊小聲嬉笑著說︰『那人功夫了得----你也試試!』
         盛年年笑著將頭掉過來。問︰『你不怕有病?』
         『怕,怕什麼?』
         『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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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咚咚咚。敲門聲如同山牆被人拍碎。郭仲蒙著被又往下拉了拉,喊︰『沒人!別敲了!』

         卓越吸了一下院中的空氣問︰『郭哥在麼?』

         『不在!』郭仲沒有好聲氣地回答。

         卓越笑問︰『情書又一封沒寫成?』

         『你找我,你想寫?』郭仲抱被騰地坐起。

         卓越取笑︰『郭哥,你是想錢想瘋了----』

         『屁話,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郭仲抱被又往床上一倒,『別耽誤我呼呼。』

         『想掙錢吧!』卓越問︰『我有一單兒生意,不過,我今天感冒又重了,得休息下----』

         『要不,你幫我,去一下,應酬應酬。』卓越商量著。

         『應酬?』

         『----就是陪人,吃吃飯,喝喝酒,聊聊天----』

         『扯!』郭仲笑著說︰『那事兒,噯,我說,還是你老兄幹吧!』

         『可台北東區之地打聽打聽。』         郭仲說︰『小爺儘管家境貧寒,且時運不濟---也不至於淪落風塵中----』

         郭仲笑著道︰『小爺有寶兒端。』

         郭仲衝著卓越喊︰『小子兒,衝啊!勇往直前地衝啊----』

         『為了勝利,你得接著開炮。』郭仲將被一甩,人赤腳下地,走到八仙桌前,拿起一支茶壺,對嘴喝了一口。

         『真不去?』卓越問。

         『郭哥,很有意思的。比玩遊戲打怪開心多了。』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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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鼠愛小米 金幣 +50 有趣了 剛下海的鴨...是北平烤鴨啊 ... 2011-2-1 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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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越是在開通台北捷運之前考上這個城市的一所大學的。他是一個農家子弟,父母都是農民在鄉下種地。對於一個只靠幾畝薄田,供一個大學生談何容易。他很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兒,於是,當他以全縣最優異的成績被保送時,他竟沒有半點興奮。當鄉村裡叔叔伯伯大爺大媽,給他湊了一些生活費,當他揣著那二萬圓上路時,秋風在光禿禿的山溝中徘徊著。同時淚水也模糊了他的臉頰。

         事情如所想所預料中相像。他申請了助學金,也在極短的時間內找到了一份家教。可就他剛剛步入正軌,覺得一切有光明乍現之際,母親因常年勞累病倒了,老實巴交的父親,沒有主意一時憂心如焚,也掛上了吊瓶。

         他是家裡的獨子。也是一個被生活快快摧熟的頂樑柱。為此,他得加倍努力。更要加倍攢錢養家,養自己。

         助學金與預支的第一份家教工資全部匯了回去。在短時間,他有一口喘息之氣,而就在他剛剛坐下時,屁股還未熱,又一層秋霜便又伴著秋風,突地從天而降----母親是窮人得了富貴病----糖尿病。

         父親說母親已經停藥了。她不太吃飯,也不太喝水。神情有時也恍惚。她常坐椅上,看窗外,有時,嘴裡輕輕唸著----

         卓越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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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鼠愛小米 金幣 +50 每個人都有困難的時候啊 2011-2-1 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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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勉為其難。也作騎虎難下。

         郭仲去了。他在一團燈影下,看見一簇五月丁香靜而悠閒地開在一角。卓越說地好,郭哥,給我介紹主顧的是我一個好姐姐。好姐姐的朋友,咱得好好待見人家。不能人家給咱臉,咱還不好好端著。

         郭仲想罵,想說操,丫的。但細想自己平日那一身行頭,真也是掉了架兒,丟了范兒。你瞧人家亞洲賭王,被仇人斷手斷腳,但,人家往椅子一坐,一隻手輕輕往椅背後一搭,看對方時,那目光炯然如炬,那神態平靜如水----

         盛年年還未起身時,他便向前一步,輕輕點了下頭,伸出一隻手來。

         盛年年禮貌性地伸過一隻手。

         郭仲握著那隻柔若無骨的手說︰『雞鳴不已。』

         盛年年答︰『白露為霜。』

         郭仲說︰『妾在長江尾。』

         盛年年道︰『不思量,自難忘。』

         郭仲說︰『輕輕地,我走了。』

         盛年年撲哧笑道︰『冬雪已過,春風襲面。』

         兩隻勃艮第(Bourgogne)的紅酒杯,盛載著紫紅色的溫柔,那些詩句掐了頭去了尾,宛如一個個可跳躍的螞蚱,在彼此心尖,彈來彈去。這是郭仲始料未及的。他顯地有些莫名地興奮,眼前這個舉止端莊,談吐文雅的女子,真如那些丁香,開著淡紫色的花蕊,靜靜在夜風中,與一月光,纏綿不已。

         酒酣耳熱,紫丁香越來越散發出濃郁的氣息,在這個瀰漫中,郭仲振振有詞,輕步云端。

         盛年年是在他近似粗魯地侵犯中被征服的。

         醒來時,陽光正熾。郭仲看了看自己身邊躺著的女人,兩朵白色的芍藥花,悄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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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見到卓越,郭仲啞然失笑,原想撒地謊,在掏兜取煙時,竟然翻出三張面值一千的鈔票。想來,是他睡熟的時候,那女人偷偷放進去的。

         他用手抹了下臉,說︰『做了----人家給了一萬----一個月房費啊!----』
         卓越聽著擤著鼻涕逗趣兒︰『郭哥,你功夫還行吧!----』
         『滾。』郭仲罵著︰『小爺呀,見她是一個滿臉紫皮疙瘩,一張苦瓜臉的----無人要的----才心起善心,救她於水深火熱中----』

         話雖如此,郭仲倒在床上時,卻有些失眠。翻轉中,左面是那女子,右面是那女子;起來,窗外那樹是那女子,窗檯那花是那女子,甚至那些風,也是那女子的呼吸。

         擦皮鞋時,他手持一個牙膏,先是醮了清水,沿著鞋邊,仔仔細細地涮著,又用乾爽的布,擦拭了一遍,這才上了鞋油,將鞋套在鞋托上,開始飛快而均勻地,打磨著。

         到了給小區的人家清洗排煙罩時,他的心,有幾分魂不守舍了。他希望當他坐在樓下時,行人過往著,也希望無人打擾,至少,她不會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輕輕走過。

         他所盼望的週五又來了。這對於郭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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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年年沒想到林苦果在一個大熱的夏天風塵僕僕地回來了。他比以前瘦多了。臉色也不好,像一株稻草。整個人流露的目光,幾近散亂。

         她問︰『到底發生什麼?』
         林苦果哎呀一聲叫了起來說︰『疼呀----真疼呀---疼死我了----』
         盛年年聽著關切地去摸他的腦袋。
         林苦果拍著胸口道︰『年年,我這裡疼---疼死我了----』

         林苦果端著咖啡痛哭流涕地訴說著︰『----我是在去台南孔廟的第二年碰到了夏恬的,她是一個很好的姑娘,她沒有什麼正經工作,在招待所當服務員----你也知,我這個人比較清高,有些才華,也驕傲地很----』
         盛年年點著頭。
         林苦果說︰『一開始,我沒搭理過她,一句話也不想說----她也知我的臭脾氣,只是每天過來換了溫瓶中的水後,人就離開----』
         『後來呢?』
         『後來我生病了,病地特別嚴重,連床也起不來了。』林苦果喝了一口說︰『她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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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菲喊失眠。
         盛年年猜夢菲藏了心事。而那些心事如同水草一般,在什剎海的水底,手臂自由伸張,而根須堅固於一個地方。

         夢菲一思可成百解。但那一思,欲做,即使送了一千二把剪刀,也難剪斷。

         夢菲說︰『我愛上了一個鴨子。』
         『----好吧,去愛吧!----沒什麼大了起----什麼都聽別人的----難得做回我自己。』盛年年斷章取義地取笑著。
         『真的!』夢菲說︰『一開始就是享受,床弟之歡。後來,就情不自禁地越來越喜歡了----』
         『現在徹底完了!』夢菲可憐巴巴看著盛年年,希望她一句話,可是,點石成金。


         有些事情,特別是感情上的事兒,難以說地清道地明。活著,再也不是一個個體了,它聯繫到方方面面;也再不是風花雪月,一個碰觸,馬上跟柴米油鹽、零七八碎息息相關。
         盛年年攤開手掌,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說︰『----那就忘記了唄!----眼不見心不煩!----』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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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蔡逸竹 於 2011-2-2 08:34 編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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