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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鉻污染四疑問待解:千次上訪未撼動污染企業

發佈: 2011-8-20 16:42 |   來源: sina.com  |  查看: 32次

  本報特派記者 王曦煜 文/攝 發自雲南陸良

  隨著雲南“非法傾倒鉻渣”事件的持續發酵,深受鉻污染之苦的“癌症村”──興隆村進入公眾視線,本報記者實地探訪了這個山村與陸良化工的命運交纏。

  興隆村,隸屬雲南省曲靖市陸良縣小百戶鎮,距昆明僅2小時車程。

  曾幾何時,這裡山清水秀,人們世代務農,抽著自家的煙葉,也沒有人願意出門打工,因為在家收入也不低。然而,自從1988年當地陸良化工(近日出事的陸良和平科技的前身)投產之後,這個山村的命運,在那一年,猛地開始拐彎。

  這個廠和廠區後面的鉻渣堆,距離興隆村,不到兩公里。而這,對村民來說,就是生與死的距離。

  污染日益嚴重,空氣刺鼻、稻谷絕收、河水變黃,牲畜生病,村里人開始頭上掉發,腳底長瘡,有人得了怪病,陸續有村民死去。這幾年,情況日益嚴重。不少得病的村民被確診為癌症,沒錢治,回家等死;老人趕兒子出門打工,早早地讓女兒遠嫁他鄉,“出去,離這裡越遠越好。”

  留下的人們,聚在一起看看不遠處的化工廠,那裡從上世紀80年代逐漸開始堆積的幾十萬噸鉻渣,像烏雲一樣壓在村民的心上。8月的興隆村,已經3個月沒有下一場大雨,被污染和幹旱雙重煎熬的村民指著天大罵,老天不長眼啊!

  陳珠換:患癌症的丈夫生吃臭蟲治病,一年就有17人因癌去世

  陳珠換的丈夫叫王建有,他就是最近網絡上流傳甚廣的為了治癌症吃臭蟲的村民。

  18日,記者來到興隆村,不巧王建有出門看病了,陳珠換在家裡燒中飯,她說燒了也是自己一個人吃,丈夫完全吃不下,因為他丈夫每天吃臭蟲度日。

  說起丈夫的病,陳珠換時不時地嘆氣。她和老公今年都是57歲,打小青梅竹馬,後來就成家了,此後兩人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都已經成家,還都生了小孩,大的已經9歲了。本來家裡不算富裕,但是和和美美。但是今年2月,丈夫被確診為肺癌。

  “沒錢做手術,就回家了,看病陸續花了七八萬塊錢。”這些錢是這個家裡全部的積蓄。沒錢買藥,王建有就按照當地的偏方吃臭蟲(當地叫臭殼子)。這種蟲子需要半夜去老房子里找,有時候能找到不少,有時候一無所獲。村里的親戚好友有時候也幫忙抓一些給他們送來。

  陳珠換拿出一個大臉盆,裡面爬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臭蟲。王建有吃臭蟲已經有5個月了,一天要吃四五十隻。“都得生吃,剛開始吃的時候,嘴裡都被蟲子扒拉出血來,有時候吃下半個惡心得不行吐出半個,我看著別提多難受了。現在都是用開水衝著灌下去的。”陳珠換說,至於有沒有用,也就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臭蟲吃多了,靠這蟲子的生辣硬生生給肺止疼,但是王建有又把胃給吃壞了。

  在興隆村,一些患癌症的病人幾乎都吃這種臭蟲,因為大部分人沒錢看病,他們也知道這種病根本看不好。

  陳珠換說,現在,王建有和其他幾個村民在自己收集村民患病的資料和數據。按照他們的統計,僅2009年,這個村子就有17人因為癌症去世。但是這一數據,並不被當地官方認可。

  這個家庭,以前就靠著夫妻倆種些玉米稻米和芋頭之類的過日子,但是丈夫病倒後,家裡錢也花光了,勞力也沒了,陳珠換說,自己實在不知道怎麼辦。

  陳珠換一家並非個例,40多歲的唐文炳得了喉癌,他此前在和平科技當臨時工,一個月賺2000多元,他當時很知足,但是今年7月,他確診為喉癌中期,傾家蕩產做了手術,家裡負債6萬多,妻子朱子芬說,過一天是一天吧。

  王春紅:手上得了鉻瘡,得把肉割了才能好

  興隆村民王春紅是村里的種糧大戶,家裡有40多畝田地,但不幸的是,他有14畝田地都在和平化工邊上。

  “以前我一畝地打400來公斤稻谷,好的時候2塊多一公斤。現在可好,一畝只能打個百來公斤,而且稻米質量很差,黑乎乎的。”王春紅說,“當年興隆村的米是響當當的出名,是當地的頭等大米,到縣里去賣,只要說是興隆村的,就肯定能賣好價錢,現在可好,我們出去賣米,都縮著頭不敢說是興隆村的,問得急了,就說是小百戶鎮的。不然誰願意買啊。出門賣點辣椒什麼的,也只能這麼幹,心裡別提多憋屈了。”

  讓王春紅耿耿于懷的是,去年他給自己的稻田灌水,因為化工廠就在他稻田邊上,排出的廢水從他稻田的水渠過,他就抽了那裡的水。“那個水黃色的,很刺鼻,我弄抽水機的時候不小心割傷了手指,碰到了那個污水,結果回來就癢得不行,一直好不了。”後來廠里的工人偷偷告訴他,這種傷是鉻瘡,消毒水什麼的都沒用,得把肉割了才能好。王春紅沒有辦法,咬咬牙,把手指傷處的肉挖了,這傷才慢慢好了,到現在還留著明顯的疤痕。

  因為種地年年虧,作為種糧大戶的王春紅不得不改行養起了奶牛。2009年,他花一萬五買了兩頭奶牛,每天擠一桶奶拿去縣城里賣,能賣50元錢,這些錢成了這個家庭現在最大的收入。

  王春紅嘆息著說,以前一年家裡能有4萬多收入,現在只剩下2萬不到,日子只能勉強過。他說家裡3個小孩讀完初中肯定是沒錢讀高中了,怎麼辦,出去打工吧。

  王開財:聽說是興隆村的煙葉,人家就不願意收

  說起和平科技,村里人只是稱呼為“化工廠”,對其的形容則是“厲害的很”。一是說其污染厲害,二是說其擺平的功夫厲害,村里這些年1000多次上訪硬是傷不了這個廠一絲毫發。

  小百戶鎮是雲南有名的煙葉基地,曾幾何時,這裡家家戶戶自己烤煙葉,多的拿去賣,剩下自己抽。興隆村當時也是烤煙大村,上世紀90年代,這個村子僅烤煙的收入就有上千萬,而現在大概只在200萬左右。因為連年的污染和幹旱,綠油油的煙葉子還沒收上來烤就黃了。

  村民王開財家裡以前都是以烤煙葉維持生計。“烤煙苦啊,但是來錢啊。”他告訴記者,“當年一畝地能出烤煙170公斤,賣出去的價錢按照煙葉的等級劃分,上等的烤煙能賣20元一公斤,差點的也能賣上15元。當時日子過得苦,但是有盼頭。”但是自從化工廠的污染日漸蔓延之後,他發現自家田地里的煙葉長勢變差了,做出的烤煙也沒有以前那麼好。

  “這些年,出去說是興隆村的煙葉,人家就看不起,還不願意收。”王開財說,“收煙葉的時候,還沒收完,人就黑了,連唾沫都是黑的,綠色的煙葉上都是黑色的點,抬頭看到那邊的化工廠的煙囪在冒煙,心裡那個火啊。”

  他說,實在不行,也只能放棄這祖傳的手藝轉行了。

  陸良鉻污染:4大疑問待解

  水利部調查組確認,陸良水段檢出六價鉻超標

  曲靖水文局官員透露,兩年前南盤江就曾檢測出鉻超標兩倍

  本報特派記者 王曦煜 發自雲南陸良

  據最新消息,國家水利部珠江委調查結果顯示,雲南“鉻渣非法傾廢致污事件”是一起影響人畜飲水安全的嚴重事件;陸良化工實業有限公司鉻堆渣場範圍內,由於滲漏等原因,六價鉻檢出超標。

  而曲靖市水文局副局長李春榮透露,水文局早在2009年就曾在和平科技附近的南盤江,檢測出六價鉻超標高達2倍以上。

  南盤江是珠江正源,發源於曲靖市,流經雲南、貴州、廣西,進入廣東。陸良縣位於最上游。

  18日下午,記者來到距離興隆村不到兩公里的陸良和平科技廠區,在廠區後面的南盤江邊,就堆放著讓興隆村人談虎色變的鉻渣堆。

  疑問一:珠江上游南盤江是否被污染

  陸良和平科技非法傾倒鉻渣事件被曝光後,珠江流域各省市紛紛檢測水質,結果驚人地一致,都沒有檢測出六價鉻超標。然而,對於事件的源頭──距離和平科技鉻渣堆僅10米遠的那段南盤江,水質如何,有關部門一直諱莫如深。

  這個疑問在國家水利部珠江委調查組于18日發布的調查結果中,似乎能找到線索。結果顯示,黃泥堡水庫等敏感點水體未檢出明顯的六價鉻污染;陸良化工實業有限公司鉻渣堆場範圍內,由於滲漏等原因,六價鉻檢出超標。

  曲靖市水利部門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官員告訴本報記者,這個結果措辭很微妙。其中指出幾個水段中,只有化工廠鉻渣堆場範圍內超標,但大家心知肚明,那邊的水體,只有邊上的南盤江。

  實際上,曲靖市水文局副局長李春榮對記者證實,在和平科技老鉻渣堆放場下游一公里處的南盤江上,該局有一個水質監測點,每年6次對水質進行抽樣檢測,發現枯水期時,存在六價鉻超標,最嚴重的是2009年,超標達2倍以上。

  無獨有偶,陸良縣環保局在今年就曾7次前往和平科技,其中6次發現鉻處理不到位。在其提供的記錄表上清楚地寫著,“7月25日,存在問題:東側圍牆雨水溝有廢水直接排放,造成雨水與廢水混合排放。”當地村民說,廠里排出的這些廢水,就通過一條溝渠,排進了南盤江。

  疑問二: 28萬噸鉻渣為何一放二十幾年

  讓很多人疑惑的是,為何國家要求無害化處理的鉻渣在南盤江邊一堆就是二十多年。這家陸良和平科技究竟是一家什麼公司。

  據了解,該公司前身為當地國有企業陸良化工,1988年成立,次年投入使用。2003年,當地引進浙江和平化工的投資,成立了現在的和平科技。按和平科技總經理湯再楊的說法,和平科技和陸良化工是一套人馬兩塊牌子,一個生產,一個銷售。

  該企業主要從事重鉻酸鈉生產及鉻鹽深加工,這些都會產生大量的鉻渣。

  陸良化工投產後產生的鉻渣一直就堆在南盤江邊簡單處理。湯再楊說,他們接手後發現廢料有28.84萬噸,開始處理是在2007年。目前,和平科技使用的是年能力2萬噸的無害化處理裝置,這些年也就處理了10來萬噸。

  記者18日來到這片巨大的鉻渣堆放地。有工人還在給鉻渣堆架設石棉棚。工人告訴記者,前幾天風聲太緊,都是沒日沒夜地幹,這幾天稍微好點,大概還剩下一半沒鋪好。至於今後怎麼處理,工人說,“不知道,那是領導的事。”

  記者看到,和鉻渣堆僅隔一條土路,就是南盤江。水位很低的南盤江看上去綠哇哇的,水上漂浮著骯髒的雜物,味道很刺鼻。記者在現場遇到陸良縣環保局的應急環保車,工作人員說現在每天都來這裡取水化驗。

  據曲靖市政府18日的最新通報,目前在廠區,仍有約14.8萬噸鉻渣堆放南盤江邊。

  疑問三:官方患癌人數為何遠少于村民自己統計數字

  讓當地村民無法釋懷的,是當地人的病情,有關部門一直沒有說法。直到2007年,有政協委員向市里提出這個問題才得到重視。

  陸良縣疾控中心副主任錢鑫告訴記者,興隆村共有3563人,通過調查核實。2002年至2010年,經診斷的癌症病例有14人,其中11人已經死亡。死亡時最小的9歲,最大的77歲。

  但是這一說法,村民完全無法認同。記者在採訪中,村民的說法幾乎一致,都說肯定在30人以上。按照肺癌患者王建有的說法,2009年一年,村里因為癌症死的就有17人。而王建有本人,因為今年才查出,所以也不在縣疾控中心的名單之上。

  錢鑫表示,他們的統計都是根據醫院診斷書,不然空口白話沒法統計。

  而陸良縣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員還表示,村民生癌症不一定都是化工廠污染的問題,因為當地人很喜歡吃醃菜和醃肉。

  疑問四:化工廠每年給興隆村15萬是買命錢嗎

  村民王春紅告訴記者,他在去年6月份,因為從工廠排到他家稻田水渠的黃紅相間的廢水惡臭無比,曾找到陸良縣環保局的監察大隊。當時大隊工作人員也來看了,但是卻對他說,這些水沒關係,“還對土壤有改良作用。”王春紅大惑不解。3天后,他灌水的7畝秧苗全部死光。此事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王春紅說,他們曾和廠里多次協商,但是得到的補償微乎其微。1998年到2002年,他們每年得到了800元的賠償,其中包括了莊稼損失和生病的補償。

  在村委會採訪時,有村委會人員透露,這幾年,每年化工廠會給村里15萬錢,說白了就是買命錢,意思就是拿了錢就別鬧了。但這一說法,村支書陶自立及和平科技總經理湯再楊給記者的回答只是沉默,不承認,也不否認。而村民則表示,他們只在1998年到2002年這幾年間收到過微薄的補償款,此外就沒有了。

  記者得知,為緩和和興隆村民的緊張關係,和平科技在兩年前特意在村口給村里捐建了一所小學,但村民並不買賬,他們說,“不就是要封我們的嘴嗎?”

  被化工廠包圍的村莊

  在陸良興隆的採訪,有幾件讓記者印象深刻的事情。

  從陸良縣坐車去興隆村,司機說,“去那個凶村幹嘛,嘿,肯定是記者。”

  他說,那個村子以前也出名,因為那裡米好,人富;現在更出名,因為那裡臭、幹、死的人多。

  一進村子,果然奇臭。路上全是牛羊糞,村民說,牛羊喝了髒水,很多生病拉稀,臭了好幾年了,人都管不了,誰還管畜生啊。

  到興隆村採訪的路上,遇到不少媒體同行。我們跟著領路的村民從村里岔路走向南盤江。慢慢地,看到有巨大的白色污物堆,同行抓起相機一通狂拍,村民樂了,說那個不是鉻渣,是造紙廠的廢料;又走了幾步,又是一堆,前一幕重演,村民又笑了,說這個也不是,是冶煉廠留下的;再往前,終於看到了蓋著石棉棚的鉻渣堆,同行們面面相覷,看著村民,他點點頭,這就是了。有位同行忍不住問他,這種日子你們這些年怎麼過來的。那個村民沉默了很久,說,就這麼過來的,習慣了。

  大家一片沉默。

  說到這裡,我們似乎應該感謝那兩個被抓起來的蠢貨司機,如果不是他們的愚蠢傾倒行為,或許這個興隆村依然會這樣被人們遺忘在角落里,慢慢走向死亡。

  這是一個幾乎被化工廠包圍的村莊,人們世代的生活被這些新建起來的大型企業改變,而讓人們擔心的是,這些工廠的污染影響,並不僅僅影響一代人。村里的老人用渾濁的雙眼看著記者,說,我們已經這樣了,可孩子們還小。

  當地有關部門沉默了那麼久,是不是應該做些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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